沈念深醉得不輕，頭昏沈沈的, 渾身沒有一點力氣, 即便他想打起精神, 身體依然晃得厲害。

孫恬恬心疼得不行，不停說：“你靠著我，你靠著我。”

她把沈念深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, 一手扶著他手臂，一手摟著他腰。

沈念深比孫恬恬高了一個頭不止, 渾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。孫恬恬個子小小的，又瘦, 沈念深將全身重量靠在她身上，她整個人被壓得，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。

可是她沒有，她攙扶著沈念深，一步一步, 走得格外穩。

出租車司機還在外面等著。

孫恬恬攙著沈念深從會所出來，到了車前，一手抱著他, 騰出一只手將後排車門打開。

上了車, 她便將沈念深抱在懷裏, 將他的頭按在她胸前, 緊緊抱著他, 她溫柔地撫摸他的頭, 輕聲說：“睡會兒吧, 一會兒就到家了。”

她聲音輕輕的，有股讓人安定的力量。

沈念深頭埋在她懷裏，閉著眼睛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，緊繃的情緒慢慢地安定下來。

孫恬恬低著頭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沈念深。

他閉著眼睛，好像睡著了。

孫恬恬看著他消瘦的臉龐，看著他眼下青色的陰影。他看著疲憊極了，孫恬恬看著看著，眼淚就湧了出來。

她怕自己哭出聲，緊緊咬著牙，頭偏向窗外，背著沈念深不停掉眼淚。她早就知道沈念深工作很辛苦，可沒想到會這麽辛苦。他一個人在這座陌生的城市，根本沒有人照顧他，吃再多苦，受再多委屈，他都自己往肚子裏咽，跟誰都不說。

他從來沒有變，他依然是當初那個拼了命去給外婆賺錢治病的阿念，比誰都倔強，比誰都堅強。

出租車在路上行駛了半個小時，終於到了沈念深住的小區外面。

孫恬恬輕輕摸了摸沈念深的頭，低著頭，輕聲喊他，“阿念，到家了。”

沈念深沒醒來，他睡得很沈。

孫恬恬索性不再喊他，她將車門打開，先把腳伸出去，手依然沒有松開沈念深，待站穩後，便回頭，彎著身子將沈念深從車裏扶出來。

沈念深渾，“大叔，麻煩你開一下後備箱。”

她的行李箱還在裏面。

後備箱打開，孫恬恬一手去拎箱子。然而箱子太重，她一只手拎不起來。

司機大叔從車裏下來，繞到後尾箱，幫忙把箱子拎了出來。

”謝謝，謝謝。”孫恬恬忙不停道謝。

“不謝。”那大叔看她一眼，再看一眼喝醉的沈念深，搖搖頭，轉身回了車裏。

沈念深昏昏沈沈的，眼睛閉著，身體無意識地靠在孫恬恬身上。孫恬恬弓著身，一手摟著他腰，一手拖著行李箱，一步一步，艱難地往小區裏面走。

到了門口，她將行李箱放下，又騰出一只手去摸沈念深的褲兜。

從裏面摸出門禁卡，刷了卡才又拖著行李箱進去。

她記得沈念深的門牌號，他上次搬家就跟她說了。

好在沈念深現在住的地方有電梯了，要是還在上次住的那裏，要爬樓梯，她又要扶著沈念深，又要拖著箱子，真不知道要怎麽折騰回去。

電梯很快就到沈念深住的17層，孫恬恬先將箱子推出去，隨後才摟著沈念深從裏面出來。

走到家門口，又伸手去沈念深褲兜裏摸鑰匙。

打開門，孫恬恬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，先將沈念深扶進屋裏，彎下身，把他輕輕放在沙發上。

將沈念深放下的瞬間，身體總算感到輕松一點。她下意識揉了下肩膀，跟著才轉身，到門外，把箱子拎進來，換了拖鞋，將房門關上，上了鎖。

沈念深現在住的地方是一室一廳的小戶型，簡歐的裝修，幹凈整潔。

孫恬恬回到沙發前，又將沈念深扶起來，往臥室走。

進了臥室，將沈念深扶到床上。

他平躺著，閉著眼睛，英俊的眉緊緊皺著。

孫恬恬蹲在床邊，幫他脫了鞋，又將襪子脫了，把他懸空的兩條腿放到床上。

跟著又從地上起來，跪在床上，幫沈念深脫衣服。

他一身的酒味兒，白襯衣皺巴巴的，看著很狼狽。

孫恬恬折騰了半天，終於把沈念深的衣服褲子脫了下來，給他換了舒服的T恤和褲子。

換好以後，她已經出了一身的汗，很累。

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，眼睛一直盯著沈念深。

他一定很辛苦，否則不會連睡覺都皺緊了眉。

孫恬恬心疼得都不忍心看他。她從床上下來，去浴室擰了毛巾，拿著出來，坐在床邊幫沈念深擦了擦臉。

沈念深喝了太多酒，到這會兒臉還很紅，孫恬恬下意識摸了下他的額頭。她怕他發燒。

好在額頭的溫度還算正常。

喝了這麽多酒，她怕他明天起來難受，想著出門給他買解酒的藥。

她將毛巾放回浴室，出來後，又走到床邊，俯下身，幫沈念深蓋好被子。

“我出去幫你買解酒藥，一會兒就回來。”孫恬恬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裏響起，顯得格外溫柔。

然而沈念深從頭到尾都沒有睜開眼睛。

孫恬恬低下頭，在他蒼白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，她看著他，眼神格外心疼。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，隨後才床邊站起來，轉身出了門。

小區旁邊就有藥房。

孫恬恬買好藥回去，剛進門，就聽見“砰”的一聲，好像什麽陶瓷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。

孫恬恬心口一顫，將門一關，鞋子都沒脫就往裏面跑。

床頭的杯子被沈念深不小心摔在了地上，他此刻正趴在床邊痛苦地嘔吐。

整個房間都是酒味兒，孫恬恬急忙跑過去，蹲在床邊，右手拍著沈念深後背，心疼得眼淚直掉。可她又不知道說什麽，只能幫沈念深拍背，讓他稍微不那麽難受。

地上吐了一灘，終於停了下來。

孫恬恬急急忙忙跑去外面給他倒了一杯水進來，蹲在地上，“阿念，喝點水，喝點水會舒服一點。”

她將杯子餵到沈念深嘴邊，沈念深才剛抿了一口，胃裏又是一股翻江倒海，喉嚨一酸，哇地一聲又吐出來。

他不停地吐，孫恬恬蹲在旁邊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，“阿念，我們回去吧，隨便找個工作就行了，不要做了，不要賺錢了，我們回去……”

她哭得不行，撕心裂肺，渾身都在發抖。

沈念深吐了很久，吐到沒有東西可以吐才終於停下來。

孫恬恬餵他喝水，一邊哭一邊拿著紙巾給他擦嘴。

沈念深看著她，喉嚨痛得厲害，開口，聲音沙啞得不像他，“恬恬……”

孫恬恬搖頭，哽咽道：“不要說話，睡覺吧，睡一覺就沒事了。”

她扶著沈念深重新躺回床上，去浴室拿了洗臉巾出來，又幫沈念深擦了擦臉，她拉過被子，蓋在他身上，“好好休息，你太累了。”

沈念深看著她，想說什麽，喉嚨裏卻又發不出聲音。

孫恬恬把沈念深照顧好以後，轉去衛生間，拿了擦地的毛巾出來。

她蹲在地上，先將沈念深摔在地上的陶瓷碎片撿起來，扔進垃圾桶，然後拿著毛巾清理沈念深吐在床邊的東西。

他吐了好多，她擦了一遍，又去衛生間擰幹凈帕子回來，蹲在地上，再繼續擦第二遍。

房間裏靜悄悄的，沈念深躺在床上，他垂著眼，看著蹲在地上的孫恬恬。她低著頭，在幫他清理他剛剛吐出來的那些穢物。

他看著她，眼角忽然湧出眼淚，像洪水一樣，無法克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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